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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69年秋末,我奉命结束在潼南双江军营的留守任务,前往团部所在的四川遂宁,参加历时半个月的通信兵提高培训。
整个培训,大致分三个阶段进行,第一阶段侧重掌握相关理论知识和对通讯工具的深度认知,第二阶段侧重实际操作运用,第三阶段侧是综合素质的提升及所学内容的考核验收。
我们都知道,二战时期,“沙漠之狐”、德军元帅隆美尔之所以能够横扫非洲,其重要因素之一就是占据了通讯和情报上的巨大优势。所以,对于任何一支军队,通信兵的作用都是十分重大的,其使命都是极其光荣的。
培训期间,由于手中没有教材和任何文字资料,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我(当然通过自学,语文能力当时应当不止于小学水平),更是缺乏物理方面的知识,所以在理论学习时,常常听得云里雾里,心中很是着急。为了能跟上学习进度,上课时我总是全神贯注地聆听教官讲授,仔细做好学习笔记,课后坚持反复复习,并努力克服自己腼腆怯生、讷于言辞的习性,经常鼓足勇气、冒着冷汗去请教教官和那些功底深、基础好的战友。记得自己好几次在睡梦中,都被学习难题急得惊醒过来,随后就蒙在被窝里默默地回忆、背诵白天教官所讲的相关知识点,直到嘹亮的军号声划破黎明前的夜空。
通信兵集训场景
我们使用的超短波电台,是战时营、连之间联络沟通的主要通讯工具,它虽然具有“频段宽,通信容量大;视距以外的不同网络电台可以用相同频率工作,不会互相干扰;可用方向性较强的天线,有利于抗干扰;受昼夜和季节变化的影响小,通信较稳定”等优点,但同时也存在“通讯距离短,受地形影响大,电波通过山岳、丘陵、丛林地带和建筑物时,会被部分吸收或阻挡,使通信困难或中断”的缺点。因而,上级要求我们除了熟练掌握所用型号电台的性能和使用技巧、密码短语等之外,还必须掌握诸如军事地图和指北针的运用,距离的测量、地形地物的选择与利用等辅助知识,以便在通讯受阻的情况下能有效地采取其他补救措施。特别是营、连级基层单位的通讯人员,更是如此。
作者肖运锬在执行军事任务时利用有利地形使用超短波电台
1979年,13军38师114团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,因快速穿插击败强敌,提前占领柑塘后,与上级失去无线电联系,险遭我方密集炮火覆盖,正是通信连机智灵活的老兵,运用纵向不通横向联、绕着弯子传信息的方式,化解了危险。114团部分连队奉命向奔西爱、威龙松地区穿插阻敌时,先后在勇番、周登地区受阻,其重要原因就是地理等因素导致的通讯不畅、部分穿插部队没有有效而准确地发挥地图和指北针的作用,导致走偏了方向,迟滞了穿插行动。最后,团指不得不派通信员徒步追赶这些连队。这些都充分证实了当初我们受训时,上级要求通信兵全面提升综合素质、切实具备多种能力的正确性和重要性。
114团对越南作战资料图及纪念碑
经过十多天的不懈努力,我们终于完成了第一、二阶段的学习任务。进入综合素质提升和考核验收阶段时,有一个选择性的辅助科目,就是在电台已经无法使用时,运用军用地图和65式军用指北针寻找联络目标。
一天晚饭后,教官突然叫我拿上地图和指北针,并按照他所给出的相关数据,去寻找并取回事先藏匿于某地的联络目标——“密码本”。我走出营门一看,余晖脉脉的夕阳只剩下半个脸庞,好像故意在山边嘲笑似地向我挤弄着鬼眼。
根据教官提供的有关数据和我测定的方向,放眼望去,位于城西两、三里之外的卧龙山,树影婆娑而朦胧,弯弯曲曲的山路时隐时现地在山坡上延伸着。缭绕而惨淡的暮霭,给整个群山涂抹上了一层怯生生的色彩,泛溢出不可言状的荒凉情调。我硬着麻酥酥的头皮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壮着胆子,昂首挺胸地向卧龙山方向进发。
天色愈加暗淡,视界愈加模糊。正当我摆弄着地图与指北针,气喘吁吁地爬到半山腰时,一团浓密的灌丛后面突然传来“哦呜——哦呜——”的怪叫声,一股恶臭气味扑鼻而来。我定睛一看,只见一个黑影的两只泛着绿光的眼睛,在恶狠狠地盯着我,并凶残地向我示威。我索性豁出全部胆量,随手抓起路边的一块石头,“砰”的一声砸了过去,接着就是一阵“汪汪汪——汪汪汪——”的哀嚎。我三步并着两步冲向前去,只见一只野狗落荒而去,眼前剩下的是一具因浅埋而被野狗掏出撕得七零八落的尸体。
平复好心情后,我又在暗淡中摸索着继续前进。好不容易来到了残破荒凉而又阴森幽暗的广德寺门口。在那个特殊年代里,寺庙里的僧众已被赶走,更不要说什么香火灯烛了。有的只是死一般的寂静,夜一般的昏暗,荒坟野冢般的凄凉,四处乱串的飞禽走兽。
遂宁广德寺资料图
这个广德寺,据说是中国皇家禅林。始建于唐代开元年间,明武宗正德年间敕赐“广德寺”。寺院森林330余亩,庙宇建设规模之大名冠全川,明代原始建筑居于全川之首、西南第一。庙寺规建于卧龙山山首,主要建筑有哼哈殿、圣旨坊、天王殿、大雄宝殿、佛顶阁等。从山麓至山顶,依山建寺,中轴线上有殿宇七重,东西配殿独自成院,大小殿阁塔坊共有25座,多为明代建筑,但主次分明,左右对称,有宋代建筑布局风格。寺内存有珍贵稀有文物明代木质结构圣旨坊,唐代德宗贞元三年建幽骨塔,北宋善济塔(俗称舍利塔、肉身塔),及建于宋、明、清几代的石碑。
这时,天几乎已经完全黑下来了。我伸长脖子,探头往里一望,阴森幽暗的殿阁塔坊一直从山麓延伸至山顶,层层梯坎院坝的中轴通道阴风阵阵,凉气袭人,就像《西游记》中的妖魔鬼怪即将来临一般,直叫人不寒而栗。偶尔不知从那个角落传来“呱—呱—”“呜—呜—”的凄厉叫声,直叫人毛骨悚然,简直就像是有一双毛茸茸的无形巨手伸了过来,要勾魂慑魄一般。我喘着粗气,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,再壮壮胆,定定神,拿出荧光笔,用指北针在地图上仔细寻找目标方位,两只眼睛滴溜溜地在暗夜里搜寻着可能的目标。我蹑手蹑脚地摸索着走进寺内,一会儿尘埃和蜘蛛网随风飘来,突然蒙在脸上,像被魔鬼的红酥手戏谑性地抚摸了一把似的;一会儿头上“噗哧哧”、“哗啦啦”地掠过一大群蝙蝠类的东西,吓得我浑身直冒冷汗。
此时此刻,我转念一想,假设这是敌人在故意和我斗智斗勇,我就只能“狭路相逢勇者胜”了,还怕他干什么呢?于是乎,我振作精神,鼓足勇气,神情自若地操弄起来,很快就找到了设在寺院内的目标——善济塔,并在塔基的一块砖头下取到了“密码本”。当时那心情,真可以用“眉开眼笑、欣喜若狂”来形容,哪里还有什么“胆怯、害怕、焦虑”的蛛丝马迹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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